2010年1月22日，首屆每日經濟新聞中國投資年會在北京召開。圖為清華大學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演講。

　　李稻葵：謝謝主持人的熱情介紹，也非常感謝《每日經濟新聞》邀請我來參加在這么一個重要時刻召開的投資年會—信心與睿見，的確我們這個年代最需要的是信心，還需要睿見。

　　中國在經歷金融危機之后，現(xiàn)在處于一個什么樣的狀況？這個問題必須要搞清楚，只有搞清楚這個問題，才能夠更好的把握我們的投資。所以想利用這個時間，跟各位交流一下我們在應對金融危機之后處在的一個特殊時代以及蘊含的經濟調整重要任務的看法，由此引出一些關于投資戰(zhàn)略方面?zhèn)€人的不成熟想法。

　　昨天剛剛見證了中國經濟新的一輪統(tǒng)計數(shù)字的公布，這個統(tǒng)計數(shù)字的公布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寶貴的機會，讓我們來反思一下金融危機給中國經濟所帶來的一切一切。我想金融危機給中國經濟至少帶來兩個方面深刻變化，一是告訴我們像過去那樣依賴出口、依賴外部市場、依賴過度的政府主導投資的增長方式、發(fā)展方式恐怕必須調整了。尤其是依賴外部市場的增長方式需要調整。所以金融危機在去年，讓我們有驚無險，讓我們嚇出了一身冷汗。在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召開年會，那時候的心情絕對沒有現(xiàn)在這么輕松。這是一個方面的變化，告訴我們必須要進行結構的調整了。

　　第二，逼出來大國崛起，金融危機逼著我們仔細審視自己的地位，逼著我們扮演一個大國的崛起。正是因為金融危機，G20集團的概念劃為現(xiàn)實。2008年的11月，當金融危機進入高潮的時候，美國的總統(tǒng)小布什還不知G20是什么意思。中國的領導每次去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之一，都擺在每次開會的東道主左邊和右邊一起照相。金融危機告訴我們必須要審視我們的大國地位，昨天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更是明確的告訴我們一件事情，總體經濟的規(guī)模已經高達4.9萬億美元，在2009年年底，根據(jù)我的不完全推算，日本經濟在2008年底，他的經濟規(guī)模是4.93萬億，如果按照過去兩年的平均日元兌美元的匯率來計算，日本經濟在2009年的年末，大概也在4.90萬億左右。也就是說，我們的經濟規(guī)模已經和日本基本相仿，而且在2009年如果超過日本，我一點也不奇怪。這也是我在2009年年初反復提出的一個預測。我們在經歷了金融危機之后，中國的經濟總體規(guī)模已經接近或者超越了日本的經濟規(guī)模，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而我們出口貿易的規(guī)模已經超過德國成為世界第一。

　　進入這么一個大規(guī)模體量的中國經濟，它面臨怎樣的風險呢？讓我們想起日本在80年代初碰到的一系列的麻煩，這一系列的麻煩我稱之為“日本病”，日本病兩個表現(xiàn)，第一就是依賴出口市場化解自身過剩的出口；第二個表現(xiàn)在依賴出口儲蓄率非常高的環(huán)境下，產生了大量的資金，也同時產生了本國貨幣升值的預期，本國貨幣升值的預期又吸引外國資金進入本國，推動了本國資產價格不斷的上升，產生了泡沫。

　　尤其我們看到上個世紀90年代初開始，日本的資產價格出現(xiàn)了迅速的調整，調整之后帶來一系列的惡果，包括金融機構資產負債表迅速的惡化。包括今天我們稱之為“僵尸”的金融機構，像墳墓里挖出來的尸體一樣，他們不可能推動經濟的發(fā)展，因為他們資產負債表已經受損。這就是日本進入了長達12年至今仍未走出這個泥潭的根本原因。

　　反過來看中國經濟，我們基本上超過了日本的總體規(guī)模之后，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的宏觀經濟、我們的經濟運行中間也出現(xiàn)了至少表面上看“日本病”的征兆，盡管這個病根還不完全存在，但是征兆已經出現(xiàn)了。首先我們也是依賴外部市場，我們在金融危機前，進口加出口除GDP的比重高達65%，曾經高達70%，09下降一點。我們的外貿順差占GDP高達9%，接近10%。這些數(shù)字已經超過日本80年代的數(shù)字。同時不可否認，我們的資產價格也處在高位，至于有沒有泡沫，我們可以商量，可以討論，但是資產價格處于高位這個事實恐怕沒有很多爭議。比如說我們的股市，剛剛曹老師說股市的市盈率在25以上，我把市值造成加權平均，這個市值我算出來遠遠不止這個數(shù)字。我們房地產的價格也是非常高，房地產價格除以租金比是20到30左右。如果你靠投資與房地產獲得收入的話，你每年的收益率刨除物業(yè)管理費、刨除應交稅收之外，還低于今年一年存款的零利息。同時房價超過大多數(shù)中位家庭可支付的能力，需要10年、15年甚至20年以上的收入來支撐。

　　所以種種跡象表明我們的資產價格也處在高位水平，但能不能說中國經濟已經患有“日本病”呢？這個結論下得過早。我可以講我們完全有條件從現(xiàn)在開始采取了政策杜絕“日本病”，根絕“日本病”。哪來的信心？基本就是兩點，第一中國經濟的發(fā)展水平還遠遠低于上個世紀80年代日本的經濟水平，當時日本人均GDP應該是2.5萬以上，而今天中國的人均GDP水平按照購買力來算也不過600多美元。這么低的發(fā)展水平，就意味著我們有大量的發(fā)展?jié)摿?，我們可以在發(fā)展中間化解一些結構矛盾，在發(fā)展中間化解資產價格過高所帶來一系列的問題。

　　第二個原因更加重要，特別是重要，我們的經濟發(fā)展本質跟日本是不同的，也許過去30年很像，再往下看，下一個30年本質上肯定是不同的。為什么？就是一個道理，我們中國的人口基數(shù)遠遠超過日本，日本的七八倍以上，這么大的人口基數(shù)表示我們有巨大潛在的國內市場，這個市場只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被我們挖掘出來，在沒有完全挖掘出來的情況下，短期內依賴著外需，依賴歐美市場，一旦國內的大市場形成的話，就像我們這家報紙NBD一樣，你們多牛，美國有NBA中國有NBD。NBD是什么？北京話叫“牛逼日報”，你們多牛啊，從成都搞到北京來了。這么大的市場難道沒有潛力嗎？難道還需要歐洲、需要日本來買我們的產品呢？所以本質上來講，完全可以走出一條跟日本完全不同的道路，本質上講我們應該有信心，我們缺的是遠見，缺的是信心。有信心還不夠，還得有遠見，遠見在哪里？第一就是國內大市場，出口比在國內慢還容易，這就表明國內大市場的形式出現(xiàn)問題了，交易成本過高，一旦出了問題就表明沒有潛力。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啟動國內大市場，徹底打破各種各樣行政、非行政、金融、人為的隔閡，打破隔閡，產生大市場，產生大市場中做強做大我們的企業(yè)，包括媒體企業(yè)。只有做強做大了企業(yè)之后，我們才能夠從根本上獲得國際競爭力。

　　這是第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在2010年已經成為一個重點，所以2010年我個人認為關鍵詞是“調整”，我們不發(fā)愁在2010年還會有比較快的增長速度，但是我們擔心的是增長質量，擔心的是把一些本質應該進行的改革推行下去。這就是第一件事，杜絕“日本病”，要進行行政改革，要進行一些根本的變革。這里邊包括夯實經濟發(fā)展的社會基礎，社會基礎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房地產，房地產在未來一段時間在我看來大方向非常明確，只是逐步逐步把它從一個資產投資品的方向轉為一個消費品，轉為一個支撐經濟競爭力的產業(yè)，讓那些需要發(fā)展的企業(yè)和機構，讓他們的職工有安心的、有價格適中價格不錯的房子可以住，而不要成為投資品。

　　第二杜絕“日本病”，這跟我們的議題非常相關，資本市場整個金融業(yè)需要深刻的改革。我們的金融業(yè)是一個怎么樣的水平？一方面有大量的資金聚集在中國經濟中間，經濟比重高達170%，這在全世界是創(chuàng)紀錄的。我們的預算現(xiàn)在是8萬億美元，8萬億的美元來追逐相對有限的資產，你說這個價格高不高？當然會高。這種情況下，我們的資本市場難以有一個長期的、健康的發(fā)展。所以，整個金融業(yè)發(fā)展的基本思路，未來5年、10年是非常清晰的，那就是要想方設法增加優(yōu)良資產的供給，通過增加優(yōu)良資產供給這個方式，不僅把資金從房地產這個產業(yè)里面給吸引過來，不要炒作房地產。當然房地產需要深刻的改革，還談到二次房改，今天不展開。另一方面，還要讓我們的資本市場給百姓帶來貨真價實的令人放心的回報，不僅僅從價格的上升談點位，從點位的上升獲得回報，而且要從企業(yè)的現(xiàn)金分紅中間獲得好處，這個是大勢所趨。

　　2010年資本市場我完全同意曹老師的觀點，資本市場是個大發(fā)展之年，這個大發(fā)展是指我們資本市場的金融工具將會大量增加，包括融資融券，包括股指期貨。同時資本市場里面的優(yōu)良資產還會大量增加，我們必須看到由于2010年是一個經濟的調整年，宏觀經濟的波動、政策面?zhèn)鞒龅南欠浅７浅６嗟摹Ｋ圆豢杀苊獾模?010年我們的資本市場也將是一個波動年，波動和發(fā)展看起來矛盾，實際上是統(tǒng)一的，一方面有各種體制的完善，有大力金融工具的推出，是大的發(fā)展年，同時價位在波動。所以投資者必須做好思想準備，在波動中，完全應該可以抓住機遇；在波動中，那些基本面比較好、增長力比較快，歷史上又能夠兌現(xiàn)承諾，能夠恪守承受，能夠搞大量現(xiàn)金分紅的企業(yè)，一定能夠或早或晚或快或慢的冒出來。我希望投資者仔細研究單個企業(yè)自身的財務狀況和發(fā)展狀況，而不要把我們的投資理念建立在宏觀面、建立在政策面。這樣一個理念我相信不僅在2010年能幫大家取勝，在未來若干年都會幫助大家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回報。

　　總的來說，我自己是非常有信心的，雖然在不同場合講后危機時代中國面臨的經濟環(huán)境不是更加輕松而是更加嚴峻了。但必須看到，經過30年的改革開放，市場機制已經深入人心，我們的經濟基礎已經比30年前大大提高。在這么一個大環(huán)境下，我們完全有信心、完全有條件，我們在“日本病”發(fā)病的初級階段，就能夠在根上把“日本病”的病根給杜絕掉，只有這樣子，經過大規(guī)模的調整之后，我相信我們的經濟在未來10年、20年，還會有相當一段時間平穩(wěn)較快的增長，在這種平穩(wěn)較快增長的大環(huán)境下，資本市場一定會越走越好，各位投資者也一定會在不斷發(fā)展的宏觀經濟和資本市場中，真正的獲得長期的實際回報。

　　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