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歐美的金融監(jiān)管（六）》

文/陳思進

“在泰坦尼克號上，船長走下船艙和船一起下沉了。但安然在我看來，船長首先給他自己和他的朋友頒發(fā)獎金，然后和公司上層一起走上救生艇，然后對船上的人叫喊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段話，是美國參議員多根（Byron Dorgan）針對美國天然氣巨頭安然公司（Enron）丑聞，所發(fā)出的感嘆和嘲諷。

安然丑聞被曝露于2001年10月，同年12月便走向破產之路。而與安然一起解體的，還有安德森（Arthur Andersen），全球五大審計會計公司之一。天然氣的“泰坦尼克”觸礁下沉，震驚了全美上下，巨大的公司一夜間便灰飛煙滅了。

安然的倒塌，不得不追溯到安然盛衰的時代背景，以及在資本逐利過程中所暴露出來的人性貪婪和瘋狂的弱點——做假賬欺騙投資人，以致華盛頓不得不啟動政治機制，制定了2002年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 of 2002），以維護會計制度和保護廣大投資者的利益。

然而安然為何要做假賬呢？這就要從天然氣的特殊性談起了。

天然氣的主要成分是甲烷，本來是開采石油時不想要的副產品。多年后，人們最終了解到天然氣的用途和優(yōu)點，便開始建筑管道把天然氣通向城市，用作住宅、工業(yè)照明和取暖等用途。

在競爭激烈的天然氣市場，主要有三種類型的經濟單位：供應商、客戶和管道公司。而天然氣供應的波動，是建立在現貨市場天然氣價格的波動上，這種天然氣價格的不確定性，為供應商和客戶造成困擾。提供天然氣的供應商擔心，投資勘探天然氣的投入可能會遇到市場價格低迷，導致投資虧損。

而客戶猶如發(fā)電機，面臨使用天然氣設備或者燃油的選擇。他們擔心，為某一種類型的燃料投資設備，今后可能會被更經濟實惠的設備所替代（不劃算）。這就導致天然氣商人帶著長期合同介入了，同時也導致政府試圖控制價格，以消除不確定性的市場價格波動，因此對天然氣行業(yè)的監(jiān)管異常嚴格。但是價格管制所產生的不可避免的問題，就是市場短缺。

在價格管制的情況下，一個行業(yè)的參與者通常是不會覺察供應短缺問題的，對管道公司來說，特別是在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只要他們有充裕的天然氣供應，服務于客戶就一定能盈利。

于是管道公司便與供應商簽訂長期合同：供應商以指定的價格賣給他們所有天然氣；而管道公司必須最大限度地購買天然氣。這些以指定價格購買任何數量天然氣的長期合約，被稱為“照付不議合同”。

然而當80年代市場對天然氣的需求下降時，管道公司發(fā)現沒有客戶訂購天然氣了，使管道公司面臨“照付不議合同”的金融困境。而使情況變得更糟糕的是政府開始放松對該行業(yè)的管制。

洪水般的天然氣開發(fā)沖擊了市場，一方面給市場帶來天然氣的價格下跌，另一方面迫使管道公司以高于市場的價格，按“照付不議合同”的價格無限量購買天然氣。但供應商卻可以高于市場的價格自產自銷，從管道公司那兒再賺取合同價差。因此從中不難看出，管道公司在80年代的財政壓力。

安然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由CEO兼董事會主席肯尼斯萊（Kenneth Lay）兼并休斯頓天然氣和InterNorth，成立于1985年，在20世紀90年代初發(fā)展異常迅猛?？夏崴谷R率先開啟了電力市場的銷售價格。不久之后，美國國會通過立法放開天然氣銷售，由此產生的結果，使安然能以更高的價格在市場交易，從而提高公司的收入。為此，當地政府和生產商譴責其所產生的價格波動，高呼并推動加強法律監(jiān)管。于是安然帶領相關企業(yè)，到國會進行大力游說，頂住了來自各方的壓力。

1992年在北美地區(qū)，安然一躍成為最大的天然氣銷售商，其天然氣合同交易稅前盈利為1.22億美元，是公司第二大純收入來源。這時安然奉行多元化戰(zhàn)略，加緊進一步擴張的步伐，同時擁有并經營包括天然氣管道、電廠、紙漿和造紙廠、自來水廠等，業(yè)務拓展至全球范圍。

因此，安然的股價從1990年至1998年底上漲了311%，在2000年年底前，股價在83.13美元，其市值超過 600億美元，70倍于市盈率，6倍于賬面價值，而股市對其未來的前景期望也很高。此外，安然還被美國“財富”雜志評為最具創(chuàng)新性的大公司。

然而，當斯基林（Jeffrey Skilling）被聘為CEO之后，他通過利用會計漏洞，以不道德的手段歪曲收入、謊報現金流量和修改資產負債表，并從失敗的交易和項目中隱藏數十億美元的債務。而公司財務總監(jiān)法斯托（Andrew Fastow）和其他高管，在財務報表中含糊不清地描繪公司的業(yè)務、運營和財務狀況。他們用非透明的財務報表不僅誤導公司的董事會，還誤導會計高風險審核委員會，同時脅迫安德森公司把問題放在一邊。

安然這個名字在美國，已變成不擇手段過度追求利潤的同義詞。預知安然問題的性質，美國政府又是怎樣下決心制定《2002年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的，敬請閱讀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