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建

想象中有無數(shù)“如果”，但人生無法假設。在韓亞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77客機墜毀舊金山國際機場事故中，兩名遇難者被確認為來自浙江江山中學的學生，對這兩名還不滿18歲的女孩來說，出這么遠的門去美國參加夏令營活動，本應該是一次愉快的旅程，然而，誰也想不到，她們卻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隨著事件真相的披露，諸多“赴美游學”的內(nèi)幕也被挖掘出來。一些細節(jié)，足以令人浮想聯(lián)翩：一是程序上的懸疑，此前有消息說“本次活動經(jīng)江山市教育局批準并與江山市外事辦、省教育廳外事機構(gòu)咨詢對接”，隨后，浙江省教育廳外事處否認了這個說法；二是安全上的疑慮，按理說這樣的 “赴美暑期游學”，校方應與學生家長簽訂委托協(xié)議書，明確各方的權(quán)利義務，細化安全保障和保險理賠等涉及學生切身利益的事宜，但當事學校的校長回應稱“不清楚”；三是費用上的問題，“在這次的學生團中，江山中學30名學生配有4名教師，而山西太原市第五中學17名學生，配了5名教師”，這種配置法則之下，3萬元左右的 “游學費”有沒有“薅羊毛”的嫌疑？

誰也不能妄言是不是不合規(guī)的游學熱斷送了孩子的生命，但事件中呈現(xiàn)出來的規(guī)則失范與監(jiān)管闕如，確實在概率上也是逃不脫的安全隱患。不能不提兩個背景：一者，2012年，教育部、外交部、公安部、國家旅游局就曾聯(lián)合出臺《關于進一步加強對中小學生出國參加夏（冬）令營等有關活動管理的通知》，明確了組織中小學生參加出國夏（冬）令營等有關活動的主辦單位應是中小學校、教育行政部門所屬的對外教育交流機構(gòu)或者共青團、少先隊與婦聯(lián)組織，并有嚴格的審批程序，安全保障有細化要求，收費有備案制度。

二者，在“江山市機關效能110對話平臺”上，還掛著一份名為《江中組織學生美國夏令營活動有問題》的投訴信，寫這封信的是“江山中學學生家長”，他們想把問題反映到“江山市紀委”，投訴的時間是2012年4月12日。信中反映的是，“迄今為止，我們一是沒看到過一份由校方出具的、包括參加夏令營活動學生的條件、參加學生家長必須提供的有效證件、夏令營活動的主題、活動內(nèi)容、活動時間安排、活動負責人、帶營老師、費用組成等內(nèi)容的、由校方加蓋公章的規(guī)范性活動簡章……也沒有任何一家承接本次夏令營活動的旅游公司署名。”有了頂層制度設計、有了公共監(jiān)督敏感，但這種處處問號的游學活動還是成了當事學校的“保留節(jié)目”，癥結(jié)究竟在哪里？

事實勝于雄辯。2010年7月，浙江省曾下發(fā)《“千校結(jié)好”行動計劃實施方案》，目標是：“2011年至2013年，3年結(jié)對1000所姐妹學校。”一方面，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教育領域的評估與考核不比職能政績來得 “仁慈”，“評估組秘書”的鬧劇不只高校有。再說了，個個都去“游學”，你不去，生源與政績就要成問題。另一方面，高校貪大求洋的風習，在基礎教育領域并不鮮見，甭管出國干嘛，打著“游學”的旗號，總算是跟“國際”接了軌。結(jié)果呢，就是杭州一位旅行社的業(yè)內(nèi)人士直言，“今年，光是學校游學業(yè)務就比去年增長了40%到50%。”

“出國游學熱”洶涌而來，教育部的一紙通知又沒有在地方成為緊箍咒，教育等監(jiān)管部門偏偏又睜眼閉眼——在“一般成人赴美旅游團費約1萬元至2萬元，而游學團人均報價高達3萬元甚至5萬元”的背景下，層層分包、尋租不斷還算什么怪事嗎？據(jù)說江山中學2名夏令營團女生殞命美國后，衢州市教育局已緊急叫停各種暑期學生夏令營活動。雖是亡羊補牢，卻也有因噎廢食之感。“出國游學”本無原罪，真要回歸理性的，是整肅市場規(guī)則與監(jiān)管履職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