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作者:吾十二 樹也

3月21日，王志偉在電視鏡頭下跪，承認在西安地鐵三號線招標過程中，采用低價競標的方式獲取訂單，在生產(chǎn)過程中，為了獲得一定的利潤，降低了成本，造成了產(chǎn)品不合格。

一家成立僅4年的電纜公司，卻擁有眾多重量級中字頭客戶，是中鐵、中石油、大唐集團的供應商。

一家電纜產(chǎn)品的市占率和知名度均很平平的公司，卻能中標多個城市的地鐵項目。

問題電纜公司陜西奧凱背后，有企業(yè)的商業(yè)失德，有制度監(jiān)管的漏洞，也讓媒體再次拷問低價競標之殤。

電纜行業(yè)低價競標已是行業(yè)頑疾？低價競標的手段有哪些？如何杜絕低價中標的沉疴？每日經(jīng)濟新聞·粉巷財經(jīng)特邀業(yè)內人士，揭開低價中標的秘密。以下為工程公司負責人實錄。

奧凱肯定不是嚴格低價中標？

我認為奧凱的低價中標，肯定不是嚴格的低價中標。低價中標是價格低到不能以正常成本供應這種電纜的程度。

我看到公開報道說，奧凱中標的項目里其價格是最低的，我覺得首先你不能保證其他中標者是否為奧凱的關系戶。況且甲方為什么要選擇價格最低的，而不選擇價格中間的，地鐵造價那么高，在1000萬里面為什么就省十幾二十萬？

能中標這種重大民生項目的，絕大多數(shù)是關系型公司，這里面就更沒有最低價中標一說了。而且嚴格按照道理來講，奧凱是沒有機會進入這些項目。因為公司在線纜行業(yè)非常小，產(chǎn)品在市場上檢驗才經(jīng)過幾年，檢驗的時間都不夠，怎么可能進入這么大的跟民生有關的項目里面？

中標地鐵奧凱的價格肯定是不低的，比如公司可能在投標項目里面最低價是10塊，但產(chǎn)品市場價格是5塊，低價中標其實也是一個很高的價格中標。這種大型軌道交通項目里面就不可能有最低價中標，這個最低價只是相對而言的，它不是實際的。

再者據(jù)公開報道，西安地鐵的施工方之一是中鐵，而奧凱是中鐵的供應商，通過中鐵的采購奧凱進入到地鐵施工，低價中標就幾乎沒有可能。

△ 奧凱電纜公司官網(wǎng)公布的供應商準入證

奧凱要進入到中鐵的供應商目錄，也要通過招標，它是一個純粹的物質材料的招標，不含施工。單獨一個物資材料的招標，如果說是低價中標的話。那我覺得首先可能是中鐵的問題。

采購物資是有規(guī)范和技術指標的，有一個大致的成本核算。如果是低價中標的話，那奧凱連中都中不了。比如說這條線，成本為10塊，招標方看一下銅價，看一下所有東西的價格，奧凱報5塊，低于成本的價格來參與招標，這個招標法里面是不允許的。

如何杜絕低價中標？

低價中標，很多人都說是萬惡之源。但我認為它在原則上沒有什么問題。而先行招標法比較規(guī)范，它只是在人為的操作過程中出現(xiàn)了很多意外，這個意外是由于漏洞導致的。更多是和制度的架構有關。

首先我們不建議甲方采取公開招標的方式。一個項目出來之后，所有公司都可以來參與，怎么可能？若要公開招標，公司報名招標的項目，甲方必須到每個報名公司現(xiàn)場勘察，然后根據(jù)現(xiàn)場和甲方要求，報名公司做方案，公開招標才有可能繼續(xù)往下走。

所以甲方要做到兩點。

第一，所有參與招標的公司都要設計方案，然后甲方根據(jù)所有方案確定預算，最終的投標公司只能在這幾家公司里產(chǎn)生。

第二，公司投標的所有樣品都要封存，封存之后由質檢部門檢測樣品合格，再之后投標公司參與的所有項目必須以這個樣品為依據(jù)，若出現(xiàn)問題甲方不予結款。

這是防止低價中標的第一種模式，基本可以控制低價中標。若甲方采用了這種模式后，依然有公司要低價中標，該怎么辦？

一般而言這些公司之所以選擇低價中標，是因為其已和甲方簽好碼子了，投標是公司做項目的一部分。也就是說甲方擬授意公司可以低價中標，你先投標進來，進來之后我把別的項目交給你，你在別的項目上把錢賺了。但如果甲方規(guī)定中標公司以后所有追加的成本都要按照中標成本來核算，且后續(xù)追加的部分還要經(jīng)過投標，你看還有人敢低價中標嗎？

其實，流程上低價中標這個事兒，通過合理的制度設計，甲方是可以控制規(guī)避的。當然都會有個例，我們說的甲方可以控制，是指建立在乙方有起碼的商業(yè)品行的基礎上。但總會有乙方?jīng)]有商業(yè)品行。

比如奧凱在低價中標之后改變電纜參數(shù)。它需要兩種手段。

要跟甲方討論，通過其同意否則公司不敢換，此為甲方問題。

它認為甲方不可能去檢測，因工程隱蔽性甲方不可能所有的項目都檢測得到，此為乙方責任。

低價中標有哪些手段？

再說下低價中標的手段。

第一種是圍標。招標法規(guī)定，一個項目要有3家以上公司才能參與，建設類的項目經(jīng)常有至少十幾家公司參與。那投標公司可以買十幾份標書，人為控制價格。比如說我買的11家都是很高的價格，那不就顯得我這價最低嗎？所以說最低價中標實際上是個悖論。

國內招標，實際上是不以最低價中標，價格只是一部分，價格最高肯定供不了，但最低價通常也供不了。現(xiàn)在價格基本上已經(jīng)被投標公司所掌控，最低價只是標的所有公司里面的最低價。

第二是設置技術門檻。投標公司和甲方去接觸，知道甲方的需求，甲方肯定沒有乙方懂。乙方會在很多產(chǎn)品的技術參數(shù)上做一些獨有的東西，使競爭公司參與不了，競爭公司即使參與，我會報一個很高的價格。比如我的成本是10塊，我可能會賣到50，但我給競爭公司55。如果競爭公司中標，其實價格比我給甲方的還要高。

有的乙方設計項目方案時留有余地，造成給自己后期的追加，因為后期追加的設備、產(chǎn)品，跟前期是不重復的。所以價格在上一個標書里面沒有規(guī)律可循，這部分乙方也可以賺取很高利潤。

當然，工程項目里，有一個很重要導致乙方低價中標和以次充好的原因，是甲方基本上不能如期結款，且結款期特別長，導致乙方的資金成本高企和利潤的不斷縮水，倒逼很多乙方最后不得不去換低層次的產(chǎn)品，提高利潤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