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吳澤鵬 方京玉    

每經記者 吳澤鵬 實習記者 方京玉 每經編輯 陳俊杰

因信披違法違規(guī)等事項，11月，海南海藥（000566，SZ）先后收到證監(jiān)會海南監(jiān)管局（以下簡稱海南證監(jiān)局）的警示函以及立案調查通知書。警示函披露，海南海藥旗下原子公司與客戶存在未經審議程序的資金往來，且部分資金最終流向海南海藥控股股東，后者占用上市公司資金的行為也被海南證監(jiān)局責令改正。

根據資料，海南海藥實控人為劉悉承，其事實上還實際控制上市公司重慶萬里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600847，SH，目前證券簡稱為*ST萬里；由于該公司歷史簡稱有變化，為方便表述，以下統(tǒng)稱為萬里股份）。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發(fā)現，多年來，萬里股份與一家名為重慶市銅梁區(qū)誠信電極板廠的公司資金來往密切。2015年，二者往來款仍高達9000萬元。此外，工商資料披露，誠信電極板廠企業(yè)通信地址為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街57號，而這一地址，與多家和劉悉承有牽連的公司地址相同。

更有意思的是，記者從重慶市工商局拿到的資料顯示，一位名為“劉洪強”的人曾受委托代為辦理誠信電極板廠的工商資料手續(xù)，委托時間為2011年3月28日~2011年4月28日。根據萬里股份歷史公告，當時，萬里股份副總經理同名“劉洪強”。記者對比發(fā)現，兩位“劉洪強”出生日期一致，副總“劉洪強”曾工作的單位與委托人“劉洪強”身份證地址有交集。就與誠信電極板廠的關系，萬里股份在歷史公告中披露其為客戶、供應商，并表示“非關聯關系”，此外并無其他身份說明。

萬里股份與誠信電極板廠及部分周邊關系圖

劉悉承進入萬里股份

與海南海藥一樣，萬里股份控股股東為深圳市南方同正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方同正）。萬里股份2017年三季度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南方同正持有萬里股份2540.09萬股，持股比例為16.57%，最終控制方為劉悉承。

資料顯示，劉悉承，醫(yī)藥背景出身，曾用名劉喬堡，除同時擔任萬里股份和海南海藥兩家上市公司董事長外，劉悉承還擔任南方同正等多家公司董事長等職務。

具有醫(yī)藥背景的劉悉承，是如何與鉛酸蓄電池企業(yè)萬里股份走到一起的？這還得從2004年底說起，當時，南方同正簽訂協議，擬受讓北京科技園置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持有的2600萬股萬里股份的股份，并于2005年底正式成為萬里股份控股股東。

實際上，雖然是南方同正發(fā)起人之一，但在簽訂上述股權轉讓協議時，劉悉承已退出南方同正股東名單，并未實際持有南方同正股份。

不過，根據萬里股份歷史公告，2005年1月，劉悉承受聘為南方同正總經理；2005年6月，劉悉承受讓南方同正83.33%股權；2007年6月，劉悉承配偶邱曉微受讓南方同正“流落在外”的余下16.66%股份。

2007年7月2日，萬里股份發(fā)布權益變動報告書，信息義務披露人為劉悉承及邱曉微，報告書確認，前述劉悉承、邱曉微夫婦受讓南方同正股份事項工商變更手續(xù)已完成，成為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

也就是說，從2007年7月開始，劉悉承才正式以萬里股份實控人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

與此同時，與萬里股份同處重慶的“銅梁縣誠信電極板廠”（后更名為重慶市銅梁區(qū)誠信電極板廠）也在孕育著新的轉變。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重慶市工商局檔案信息服務中心拿到的資料顯示，誠信電極板廠成立于2002年8月，注冊資本為50萬元，股東為許成林。2004年2月，許成林將誠信電極板廠100%股份轉讓給廖世成。記者注意到，2007年12月，誠信電極板廠股東再次發(fā)生變更，獨資股東變更為自然人李躍飛，此時，距離劉悉承實際控制萬里股份僅半年時間不到。
誠信電極板廠在更換了新投資人后，開始了與萬里股份至少8年的業(yè)務往來關系。

連續(xù)7年發(fā)生大額資金往來

根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見微數據平臺查詢到的萬里股份歷史公告，誠信電極板廠與萬里股份的交集，最早出現在2008年上半年。

萬里股份2008年半年報披露，誠信電極板廠為萬里股份供應商，同時是后者報告期內預付賬款主要單位之一，預付款金額為材料款145.38萬元。

2009年年報顯示，誠信電極板廠變?yōu)槿f里股份客戶，且一躍成為后者第一大應收賬款單位。根據披露，萬里股份當年對誠信電極板廠的應收賬款金額為1509.99萬元，占應收賬款總額的比例為29.22%，全部為一年以內的應收賬款。

記者注意到，在這一年的年報中，萬里股份并未披露其年度前五大客戶具體名稱，但根據披露，萬里股份對前兩大客戶的年度銷售總額超過1500萬元，分別為3671.07萬元和1532萬元，占萬里股份當年全部營業(yè)收入的比例分別為35.3.%、14.73%。

據此推算，2009年，誠信電極板廠應為萬里股份年度排名前二的客戶之一。

雖然貨款未能及時結算，但當年，萬里股份與這位大客戶之間并非毫無金錢往來。萬里股份在年報中現金流量表注釋里提到，當年收到誠信電極板廠往來款1500萬元，同時支付誠信電極板廠往來款1500萬元，這兩筆往來款均被列為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

對于高達1500萬元的往來款，萬里股份在年報中并未注明是上市公司提供資金在前，誠信電極板廠償還在后，亦或是反之。但在誠信電極板廠仍欠款1509.99萬元的情況下，這一來一回的1500萬元往來款顯得耐人尋味。

2010年的情況如出一轍。當年，萬里股份對誠信電極板廠的應收賬款金額為1270.56萬元，為1年以內、1年~2年應收款，占應收賬款總額的比例為23.53%，誠信電極板廠是當年萬里股份應收賬款單位的第二名。

在未收到貨款情況下，萬里股份對這位大客戶照顧有加，當年，萬里股份對誠信電極板廠還存在預付款70.33萬元，為1年以內尚未結算預付款。與誠信電極板廠的往來款方面，萬里股份當年收到往來款金額達到10987萬元，支付金額則為10988萬元，凈額為-1萬元。

2011年上半年，誠信電極板廠還以735.44萬元的應收賬款金額出現在半年報中，但到了年報披露，誠信電極板廠則僅以收到及支付往來款身份出現，當年，萬里股份收到來自誠信電極板廠的往來款11249萬元，支付11149萬元，凈額為100萬元。

據2012年年報披露，萬里股份對誠信電極板廠預付貨款198.30萬元。此外，二者當年同樣存在往來款，萬里股份收到及支付均為17150萬元。

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還在以往“慣例”的基礎上出現了新情況。

新情況之一，年報還披露，萬里股份期末短期借款中，信用借款為3000萬元，對此，萬里股份解釋為“誠信電極板廠委托成都銀行重慶分行向公司提供的委托貸款”。

新情況之二，“李躍飛”（與誠信電極板廠李躍飛同名，記者無法求證到是否為同一人，以“”區(qū)別，下同）以個人身份出現在年報中。年報披露，報告期實際核銷對于“李躍飛”的其他應收款，該筆款項為暫借款，金額為56804.88元，原因為無法回收。

2013年，萬里股份收到及支付誠信電極板廠的往來款金額各達到15700萬元，凈額為0，對誠信電極板廠的預付貨款為50.11萬元；2014年，雙方僅產生往來款，收到及支付均為10000萬元，凈額為0；2015年，該項目金額下降至9000萬元，凈額同樣為0。

統(tǒng)計2009年~2015年，7年間，萬里股份與誠信電極板廠往來款單向流量合計約為7.5億元。

記者還發(fā)現，劉悉承實際控制的海南海藥也存在與客戶進行賬務往來的情況。在海南海藥的歷史年報中，曾披露與客戶重慶金賽醫(yī)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金賽）存在往來賬款。

以2016年為例，海南海藥在年報注釋中說明，“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項目中記錄，該會計年度內，海南海藥曾收到、償還重慶金賽2.1億元往來款。

值得注意的是，海南證監(jiān)局今年11月對海南海藥出具警示函稱，海南海藥原子公司曾于2016年8月多次向重慶金賽提供借貸，后者收到借款后，又將借款支付給海南海藥控股股東南方同正，合計金額2.8億元。

多項“巧合”引出關系疑云

圖據CFP

誠信電極板廠是如何與上市公司拉上關系，且多年保持數額超過1億元的資金流量往來的？《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發(fā)現，二者關系似乎并不簡單。

其一，記者通過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系統(tǒng)查詢發(fā)現，在誠信電極板廠自主提交的2016年年報中，其企業(yè)通信地址為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街57號；記者通過天眼查、啟信寶等平臺反查發(fā)現，南方同正重慶分公司2016年通信地址同樣是該地址。

作為萬里股份及海南海藥的控股股東，南方同正在重慶的分公司通信地址卻和萬里股份的客戶地址一致，令人不解。
此外，根據工商資料，重慶金賽注冊地同樣位于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街57號，但重慶金賽注冊地址增加了詳細樓層：綜合樓四樓401號。

同時，重慶金賽股東之一為重慶賽諾生物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賽諾），持股比例約為46%，2014年~2015年，重慶賽諾企業(yè)通信地址同樣位于該地。又據工商資料，劉悉承和邱曉微曾控股重慶賽諾。

海南海藥相關人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劉悉承、邱曉微已于2010年退出了重慶賽諾。

11月28日，記者曾實地走訪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街57號，發(fā)現公司門口LOGO墻上沒有任何公司的標識，無法直接確認該地址所在公司名稱。但通過百度在線地圖全景模式可以查詢到，該公司曾掛牌重慶賽諾，地圖信息顯示，該全景照片拍攝日期為2015年9月1日。

其二，根據記者從重慶市工商局拿到的誠信電極板廠公司資料記錄，2011年，李躍飛曾委托一位名為“劉洪強”的人士為其辦理誠信電極板廠的工商資料變更登記，委托有效期限為2011年3月28日至2011年4月28日。

根據工商資料中《制定代表或者共同委托代理人的證明》顯示，此“劉洪強”為1966年12月20日出生，身份證住址為江蘇省邳州市運河鎮(zhèn)。

此外，2011年10月12日，重慶市環(huán)境保護局官網中發(fā)布公開信息列表“重慶市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發(fā)放情況（截至2011年10月）”，該列表中，誠信電極板廠的聯系人被登記為“劉洪強”。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萬里股份歷史公告發(fā)現，2008年8月，萬里股份董事會全票通過，決定聘任“劉洪強”為公司副總經理，根據當時公告，“劉洪強”為1966年12月20日出生，工作經歷包括徐州有色金屬合金廠企管科長、辦公室主任、副廠長；江蘇春興合金（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兼辦公室主任；重慶春興勝科合金有限公司總經理。

記者查詢工商資料，江蘇春興合金（集團）有限公司位于江蘇邳州，與前述誠信電極板廠“劉洪強”的身份證住址“江蘇邳州”一致。

對比可知，受委托代為辦理誠信電極板廠的“劉洪強”與曾任萬里股份副總經理的“劉洪強”出生年月日一致，后者有江蘇邳州工作經歷，該工作地址與前者身份證地址一致。

萬里股份2011年12月13日公告，公司副總經理劉洪強先生因個人原因向董事會提出辭去個人職務的請求。

根據以上信息，若出生日期及身份證地址、工作地址有多處重合的兩名“劉洪強”為同一人，則在受委托辦理工商資料變更、作為誠信電極板廠環(huán)保事項聯系人期間，劉洪強仍為萬里股份副總經理。

其三、誠信電極板廠工商登記資料中留下的聯系方式為18680XXXXXX，記者利用該號碼反查發(fā)現，這一電話同時為海口富海福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富海福投資）、海南翰邦國際實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南翰邦）在工商資料中留下的聯系方式。這兩家公司，均與海南海藥及萬里股份有持股或共同投資等合作關系。

根據海南海藥披露，富海福投資成立于2003年8月，自當年起，富海福投資即為海南海藥第二大股東，位列南方同正之后。2011年開始，持股比例降至5%以下。2017年三季度報披露，富海福投資為海南海藥第四大股東，持股比例為3.21%。

萬里股份方面，根據其2012年、2013年年報和2013年、2014年半年報披露，富海福投資為公司前十大流通股東之一，持股比例最高時為4.53%。

海南翰邦則成立于2006年，根據海南海藥歷史公告，該公司曾與海南海藥等公司共同投資，合伙設立海南寰太生物醫(yī)藥產業(yè)創(chuàng)業(yè)投資基金合伙企業(yè)（有限合伙）；此外，海南海藥曾向其提供借款。

據萬里股份多份公告披露，2007年~2013年期間，海南翰邦為公司股東。2013年半年報，海南翰邦最后一次以股東身份出現在萬里股份公告中，當時，海南翰邦為萬里股份第九大股東，持股比例1.6%。同時，富海福投資持股比例為4.53%，高于海南翰邦，位列第五大股東。

此外，資料顯示，在工商資料中留下同一聯系方式的海南翰邦與富海福投資，其地址同樣位于海南省?？谑协偵絽^(qū)龍昆南路89號匯隆廣場三單元，前者位于第7層，后者位于第9層。

作為萬里股份客戶及供應商，誠信電極板廠為何與劉悉承控股的上市公司的歷史股東海南翰邦與富海福投資有著同樣的聯系方式？

記者曾于12月7日未透露身份撥打上述18680XXXXXX，對方開始時自稱為誠信電極板廠人士，“我什么時候跑到那邊（海南）去登記，噢，那個是，我給他們代賬的。”但隨后，該人士又否認知曉這三家公司。當記者問及為何出現前后矛盾時，該人士以“不方便告訴”為由掛斷電話，其同時否認自己是誠信電極板廠獨資股東李躍飛。

記者繼續(xù)調查發(fā)現，富海福投資在重慶有分公司，其分公司地址是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路168號D幢7層，南方同正重慶分公司地址目前同樣位于重慶市九龍坡區(qū)科園四路168號。

其四，2007年12月，誠信電極板廠投資人由廖世成變更為李躍飛，隨后長達8年時間，誠信電極板廠以多種形式出現在萬里股份年報中。

而“李躍飛”這一名字，也曾出現在重慶金賽歷史股東名單中。2014年12月，“李躍飛”受讓重慶賽諾持有的重慶金賽約46%的股權，2015年4月，“李躍飛”將這部分持股返還給重慶賽諾。

如前所述，南方同正恰是通過重慶金賽占用上市公司海南海藥資金，遭海南證監(jiān)局發(fā)函警示。

此外，“李躍飛”還與一位名為“李翔宇”的自然人合伙設立重慶隆德企業(yè)管理咨詢有限公司，工商資料顯示，該公司的座機電話號碼與誠信電極板廠、重慶賽諾、重慶金賽、南方同正重慶分公司座機號碼一致。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曾嘗試撥打該號碼，對方介紹稱為重慶賽諾，并表示非重慶金賽等公司聯系電話。

此外，海南海藥曾與一位同樣名為“李翔宇”的自然人合資設立上海力聲特醫(yī)學科技有限公司；萬里股份同樣曾與名為“李翔宇”（文中出現的李翔宇，記者未能核實到是否為同一人）的自然人合資設立銅梁縣銅榮有色金屬回收有限公司。

12月8日，就相關問題，記者通過電話、郵件、傳真方式嘗試向萬里股份采訪，但截至發(fā)稿未收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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