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曾劍    每經編輯 李凈翰    

近日，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計算機體系結構國家重點實驗室宣布，由該實驗室編譯組主導研發(fā)的國產編程語言“木蘭（Mulan）”正式發(fā)布。

1月15日，中科院計算所編譯實驗室員工、“木蘭”語言研發(fā)團隊負責人劉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木蘭”是面向智能物聯(lián)應用的編程語言，由我國科研人員自主設計、開發(fā)和實現(xiàn)，與之配套的編譯器與集成開發(fā)工具，也由科研團隊自主實現(xiàn)。

工作人員演示基于木蘭編程的“下棋機器人”（圖片來源：中國科學報）

消息發(fā)布后，“木蘭”編程語言卻被網上的計算機業(yè)內人士質疑是Python語言的套殼產品。

圖片來源：知乎用戶@谷溪

Python語言在1991年由荷蘭人Guido van Rossum發(fā)明，是一種跨平臺的計算機程序設計語言，近幾年因機器學習大熱而受到關注。

在此背景下，1月18日，劉雷在科學網上發(fā)布情況說明，承認其在接受記者采訪中存在夸大成分，對“在網絡上造成的不良影響”表示“鄭重道歉”。

公開資料顯示，劉雷身為中科院計算技術研究所（以下簡稱中科院計算所）的博士、中科院計算所副研究員，其實際控制中科智芯（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科智芯）。中科智芯亦是“木蘭”的開發(fā)公司，截至目前，中科智芯的官網已經無法打開。每日經濟新聞（微信號：nbdnews）記者注意到，中科智芯自稱是一家科技教育企業(yè)，進行中小學人工智能教學。

有知乎網友表示，叫“木蘭”是起錯名字了。應該叫“suzhen”“素貞”，這樣被打回原形的時候，也就沒這么尷尬了。

 圖片來源：知乎

號稱打造“智能物聯(lián)時代的 C 語言”

事情要從1月15日說起，當時，劉雷對中國科學報表示，國產編程語言“木蘭（Mulan）”這個具有中國風的名字，原本是 Module Unit Language（模塊單元語言）的簡寫。他說，“我們最初就是想做一種能像模塊一樣方便的、可以隨時擴展語言的編程語言，縮寫詞‘Mulan’中的‘M’是希臘第十二個字母（音近‘謬’），表示‘微小’的意思，表明這是一款簡易的語言，沒想到， 中科院計算所學術委員會主任徐志偉一下就念成了‘木蘭’...... 我們都覺得‘木蘭’更好，有濃濃的中國文化印記。用‘木蘭’命名這樣一款國產編程語言，再合適不過。”

隨著人機交互頻次的日益增長，編程正成為這個時代“第三重要的基礎學科”。編程語言也和操作系統(tǒng)一樣，是信息技術領域重要的系統(tǒng)軟件。并且，信息技術行業(yè)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也往往是從編程語言開始建立的。“如谷歌公司在云計算領域推出的Go語言、蘋果公司自行設計的Swift語言、Oracle控制的Java語言標準等等。”劉雷說，一旦某個編程語言在一個領域建立了自己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那么它的地位幾乎很難撼動。

“‘木蘭’是由編譯實驗室完全自主設計、開發(fā)和實現(xiàn)的編程語言，與之配套的編譯器與集成開發(fā)工具也完全由團隊自主實現(xiàn)，是我們真正掌握核心技術的編程語言。”劉雷表示，“木蘭”定位為下一代重要應用——智能物聯(lián)的開發(fā)語言，它采用創(chuàng)新的彈性actor執(zhí)行模型（擅長執(zhí)行并行計算，筆者注），可成倍地提高應用執(zhí)行效率，在提高服務質量的同時大幅降低平臺運營成本。

劉雷解釋說，目前在智能物聯(lián)應用領域，尚無一款專用的編程語言，在既有的語言系統(tǒng)中做智能應用開發(fā)，需要多個工程師、跨多種語言實現(xiàn)，導致開發(fā)效率低下。“木蘭”就致力于打造物聯(lián)網智能執(zhí)行平臺，并為編寫的應用程序提供執(zhí)行環(huán)境。

劉雷還表示，開發(fā)團隊致力于將其打造為“智能物聯(lián)時代的C語言”。

是木蘭，還是 Python？

在木蘭編程語言發(fā)布之后，國內開發(fā)者懷著期待下載研究后卻對其產生了質疑：原來木蘭是 Python？

根據 CSDN 博主“沉迷單車的追風少年”的反饋，木蘭的下載速度非常慢，而且無論是從圖標上來看，還是根據內部提供的函數顯示，木蘭都與 Python 語言幾乎一模一樣。

而且在安裝后的文件夾里，出現(xiàn)了大量的“.pyd”文件——這正是 Python 語言常見的文件格式。有開發(fā)者總結道，木蘭似乎就是建立在 Python 之上，就像在頂層做了一個接口，而底層編譯、優(yōu)化等其他工作仍然由 Python 來做。

圖片來源：知乎用戶@谷溪

這顯然不能稱為是“一門自主產權編程語言”，畢竟，如果想要在特定領域開發(fā)一門全新語言，底層優(yōu)化與設計都需要“重新來過”。

隨著網友的進一步探索，這款編程語言背后的研發(fā)企業(yè)也被查了出來，是一家叫作“中科智芯”的企業(yè)，目前其官網已經無法打開。啟信寶顯示，中科智芯（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持股70%的大股東是中科編易（北京）科技有限公司，而后者的大股東正是劉雷。

圖片來源：啟信寶

在智聯(lián)招聘網站上，中科智芯曾這樣介紹自己：公司源自國重實驗室，是中科院“高端科研資源科普化”計劃的衍生，作為計算機技術的“國家隊”， 公司數十年在該領域中的知識技術積累成為獨一無二的優(yōu)勢。公司為目前信息教育行業(yè)內一家擁有自主研發(fā)軟件、自主研發(fā)硬件、自主研發(fā)課程體系的科技教育企業(yè)。

國重實驗室相關人士對每日經濟新聞（微信號：nbdnews）記者表示，自己也有關注到“木蘭”編程語言事件，劉雷是實驗室的員工、科研人員， 中科智芯是劉雷的企業(yè)，只是中科院計算所有持股。

“在（中科智芯）干活的很多人都是這邊的學生或者他手下的員工，都會有”上述人士表示。

而在中國科學報的報道中也提到，目前，“木蘭”正從青少年編程教育入手培育生態(tài)。劉雷透露，在中科院持續(xù)加大對“少年硅谷”公益項目等的支持下，以“木蘭”為基礎延伸的自主研發(fā)編程軟件、人工智能教材、教學裝備目前已經投入到中小學、幼兒園使用。截至目前，“木蘭”應用范圍涵蓋了貴州、甘肅、江西、湖南、重慶、青海、山西、陜西和四川等18個省市共700所中小學，計算所下屬企業(yè)中科編易科技有限公司自2018年起已累計捐贈價值三千萬元的教學裝備。

因此，有不少網友懷疑，近期被刷屏的”木蘭“相關文章可能是劉雷打著“自主產權”的幌子來實現(xiàn)企業(yè)的推廣目的。

當事人為夸大行為致歉

據中國青年報，18日，劉雷承認其在接受記者采訪中存在夸大成分，對“在網絡上造成的不良影響”表示“鄭重道歉”。

劉雷道歉全文如下：

本人系中科院計算所編譯實驗室員工?；谖以诰幾g技術上的科研積累創(chuàng)辦了中科智芯（北京）科技有限公司，該公司圍繞青少年編程教育，設計開發(fā)編程語言、編譯器和集成開發(fā)環(huán)境等產品。

為了更好地在中小學中普及計算思維，本人帶領團隊開發(fā)了一種稱為“木蘭“的編程語言。它包含三個組成部分：一、在語言規(guī)范上借鑒了Lua語言的特性并進行了擴展，增加數據表達方法等新的特性；二、開發(fā)了支持少兒編程教育的可視化編程環(huán)境；三、針對8位AVR單片機，實現(xiàn)了相應的編譯器和運行時系統(tǒng)，開發(fā)了能模擬多任務執(zhí)行的虛擬機。以上產品已經在數百所中小學中，開展了10萬人次的編程科普活動。

針對STM32單片機，我們是基于Python開源編譯器進行的二次開發(fā)，也就是先將木蘭語言的源程序轉換為Python的中間表示（AST），再在Python虛擬機上運行。這就是在開發(fā)和運行環(huán)境中會包含Python系統(tǒng)的原因。

在1月15日接受媒體采訪時，本人在對木蘭編程語言的介紹中，犯了以下錯誤：

1. 木蘭編程語言主要是用于中小學教育，在介紹中將它擴大到智能物聯(lián)領域。

2. 木蘭語言在8位單片機上的編譯器是本團隊開發(fā)的，在32位單片機上的編譯器是基于Python開源編譯器進行的二次開發(fā)，但在接受采訪中將木蘭編程語言和編譯器夸大為完全自主開發(fā)。

對于此次在網絡上造成的不良影響，本人鄭重道歉，對給中科院、中科院計算所帶來的不良后果表示誠摯的歉意。本人感謝大家的監(jiān)督與批評，并深刻反省，保證不再出現(xiàn)類似問題。

劉雷

1月18日

而伴隨著劉雷的公開道歉，網友的質疑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印證。在外界看來，這種打著自主旗號的換殼項目，對真正的自主項目是一種極大的傷害。想當年，漢芯事件，就導致公眾對國產芯片極度不自信，嚴重阻礙了國產芯片的發(fā)展進程。

有投資人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微信號：nbdnews）表示，此事之所以引發(fā)關注，很大程度上源于資本當前對編程教育的高度關注。在過去一年時間里，以核桃編程、編程貓等為代表的編程類教育公司獲得了高額融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