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趙云    

“主要犯罪嫌疑人潛逃國外，按照當地法律，可能會被驅逐到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

“犯罪行為可以追溯到20年前，相關人員退休、患病、死亡占比較大，取證困難……”

“案件開庭期間涉及各類人員預計約1400多人，庭審協(xié)調保障工作任務艱巨……”

近日，長安劍在對全國掃黑辦采訪時，相關部門負責人展示了一張“作戰(zhàn)表”，橫向打印的A4紙如果連起來，高度超過6米，遠遠看去，單倍行距的4號仿宋字顯得密密麻麻。

這是今年《全國掃黑辦領導包案督辦案件掛圖作戰(zhàn)表》。30件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中的要案、重案、難案在圖標中被仔細分解，案件的難點、破解的手段、目前的進展在表格每一列中被清晰地標注出來。而這份表格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首列——寫著包案督導領導的姓名，他們是全國掃黑辦的主任、副主任。

“這30起案件，可以說是重中之重、難中之難、堅中之堅?！比珖鴴吆谵k介紹，今年以來全國掃黑辦帶頭掛牌督辦111起大案要案，主任、副主任包案督辦30起，引領各級掃黑辦掛牌督辦，帶動全國萬起涉黑涉惡案件依法加快辦理，催發(fā)了強大的攻勢、優(yōu)勢、聲勢。

什么樣的案件能列入“作戰(zhàn)表”，由部級領導包案督辦？長安君獨家探訪了全國掃黑辦。

讓百姓深惡痛絕的“要案”

“冰天雪地的哈爾濱，黑老大把控的供暖企業(yè)對6000多戶居民3次斷暖，室內溫度不足10度，導致群眾4次圍堵呼蘭河大橋請愿……”

這是不久前，全國掃黑辦第四次掛牌督辦案件新聞發(fā)布會上，公布的黑龍江于文波案。在30起全國掃黑辦領導包案督辦案件中，此案位列其中。

于文波犯罪團伙橫行哈爾濱呼蘭區(qū)16年，于氏家族在坊間被稱為呼蘭“四大家族”之一，于文波則被稱為“于區(qū)長”，以形容他在當地只手遮天。他先后開辦了12家企業(yè)，涵蓋供暖、保潔、清冰雪、小區(qū)物業(yè)、公共交通、拆遷等領域，大量介入當地民生領域的市政項目，通過暴力脅迫、威逼利誘、賄賂公職人員等手段大搞行業(yè)壟斷，肆意妄為，獲取巨額非法利益。

于文波實際控制企業(yè)的一處辦公地點。

“黑老大”長期把持當地市政民生，老百姓苦不堪言。后經調查，發(fā)生在2008年的“斷暖”事件居然是因為于文波想通過中斷供暖來要挾當地區(qū)政府，以獲得巨額差價補貼。有媒體報道，當地政府迫于民生壓力，在隨后的幾年中，竟支付給于文波的供暖企業(yè)近3千萬元。

于文波案發(fā)后，專案組調查取證遭遇了巨大的困難，不少受害人害怕被于文波犯罪團伙殘忍報復，不愿作證。一位采訪此案的媒體記者感慨道，“當年于文波風頭正盛，呼蘭百姓竟然圍堵大橋請愿，難道他們不怕被打擊報復嗎？他們當時究竟是被逼到了怎樣的絕境上？”

“凡是群眾廣泛關注的黑惡案件，都涉及老百姓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通過掃黑除惡解決好老百姓最煩最憂最怨的問題，這一直以來都是黨中央重點關注的大事。”全國掃黑辦介紹，中央領導對許多人民群眾反映強烈、社會關注度高的案件作出了重要指示批示，這些案件的辦理工作能不能快速有效推進，直接關系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也是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的直接檢驗。

于文波已于今年8月被判處有期徒刑25年，但全國掃黑辦領導包案督辦并沒有結束。在“掛圖作戰(zhàn)表”上，仍列著三項正在推進的工作：建立長效常治機制，強化警示教育作用；完善行業(yè)準入、日常監(jiān)管、監(jiān)督問責制度；督促呼蘭區(qū)和有關部門修復凈化政治生態(tài)，維護社會穩(wěn)定。

6月30日，于文波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25年。

據呼蘭區(qū)當地最新通報，“黑老大”昔日在景區(qū)違章建設的豪宅已經被拆除恢復濕地?！?strong>就像拆除這個違建莊園一樣，將掃黑除惡進行到底，不僅意味著鏟除毒瘤，還要愈合傷口，恢復生態(tài)。”全國掃黑辦表示。

任務艱巨復雜的“重案”

在“掛圖作戰(zhàn)表”中，西安“黑老大”葛七寶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曾是個“網絡紅人”。

葛七寶是陜西西安北辰村原黨支部書記，2014年，一條他的視頻在互聯(lián)網上被瘋狂轉發(fā)。視頻中，一位民警正在扣押一輛無證渣土車，然而司機卻叫來一群村民阻攔民警正常執(zhí)法，為首的就是當時的村支書葛七寶。

他身穿深色筆挺西裝，一把揪住民警的衣領，大喊道：“我是人大代表，我是政府！把他拷到村委會去！”后來民警遭到葛七寶等人的毆打，致頭部、腕部、腿部多處受傷。

視頻中，葛七寶揪打執(zhí)法民警。

正因為這個視頻，自稱是政府的葛七寶被網友叫作“最牛村支書”。隨后不久，他因妨害公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九個月。

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開展之后，葛七寶并未因為已經獲刑而僥幸過關，他被納入深挖徹查之列。從那段轟動網絡的視頻入手，專案組揭開了他涉黑犯罪的冰山一角。因為案情重大，被全國掃黑辦列為掛牌督辦案件，并由全國掃黑辦領導包案督辦。

葛七寶之所以能夠成為北辰村黨支部書記，就是靠“黑手段”打出來的。1999年年底，北辰村組織換屆選舉時，為了讓競爭者棄選，他找人將其打傷住院，接著又帶人手持兇器沖入競選者家中打砸。競選者害怕退出競選，葛七寶如愿當選。

當選村支書后，葛七寶壟斷村域資源成立物流公司、農貿市場，通過種種非法手段大肆侵吞集體財產，把村里“富起來”的功勞都放在自己頭上，不僅連續(xù)當選區(qū)人大代表、“優(yōu)秀村支書”，當地甚至還專門拍過一個紀錄片，名字就叫《西安好人葛七寶》。而實際上，“好人”葛七寶以黑養(yǎng)黑、以黑護黑，豢養(yǎng)多名打手為非作歹、稱霸一方，當地人稱他為“北霸天”。案發(fā)后，公安機關查獲葛七寶涉黑集團犯罪嫌疑人共104人、查明涉嫌刑事犯罪近80起，其規(guī)模之大、案件之多實屬罕見。

在全國掃黑辦的掛圖作戰(zhàn)表上，對葛七寶犯罪集團“打財斷血”，徹底鏟除這個黑社會性質組織的經濟基礎，成為包案督辦的重點和難點。在當地，葛七寶還有一個外號叫做“葛九億”，專案組在案件辦理中共查控涉案財產近千項、價值6億多元。這些財產中，家庭財產和涉黑財產相互交織，動產和不動產相互混雜，有些還有銀行抵押，如何進行甄別定性，難度之大可以想見。

包案督辦后，案件推進節(jié)奏明顯加快，全國掃黑辦多次組織辦案部門會商加強工作協(xié)調，對涉案資產的定性組織專家研討，并召開視頻督辦會幫助專案組及時把準方向、解決問題，推動提高辦案質量和辦案效率，使案件如期進入審判程序。

9月4日，葛七寶被判處有期徒刑24年。

今年7月27日，葛七寶一案由西安市鄠邑區(qū)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庭審一共持續(xù)了12天。葛七寶犯罪團伙所犯罪行的證據在法庭上被詳細舉證，控辯雙方針對案件事實和證據進行了充分辯論。9月4日，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葛七寶身犯15項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24年，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在與黑惡勢力的較量中，我們沒有時間等，包案督辦是促進案件依法加快辦理的有效手段，靶向指導，幫助地方及時把準方向、解決問題，確保案件辦成鐵案、辦成精品。”全國掃黑辦表示。

進展慢阻力大的“難案”

前不久，河南三門峽紀檢監(jiān)察部門曾通報靈寶市公安局原副局長梁寶民因給黑惡組織當“保護傘”被開除黨籍、取消退休費待遇。而梁寶民的名字，作為“梁氏兄弟”涉黑案的主犯，也出現在全國掃黑辦的“掛圖作戰(zhàn)表”上。

據介紹，梁寶民和其兄弟梁寶成結為“傘黑聯(lián)盟”，利用家族勢力控制采礦等多個行業(yè)，其涉黑組織已盤踞三門峽市20余年。

既當“保護傘”，又當“黑老大”，“梁氏兄弟”案實屬罕見。全國掃黑辦介紹，因為主犯梁寶民曾長期在當地公安機關任職，“關系網”“利益鏈”盤根錯節(jié)，導致案件一度“揭不開蓋子”，這也是案件最大的難點。

梁寶民長期工作在公安系統(tǒng)，上世紀90年代破獲多起要案，其中最著名的是震驚全國的“彭妙計特大殺人搶劫強奸團伙”，法院最終認定該團伙瘋狂殺害77人。媒體報道，主犯彭妙計就是梁寶民率領隊抓獲的。梁寶民也因此榮獲多項榮譽，包括全國優(yōu)秀人民警察、全國公安系統(tǒng)二級英模等。

全國掃黑辦的最新消息顯示，利用這層身份，梁寶民梁寶成兄弟還“與馬長江、楊銳等涉黑組織深度勾結”。三起案件相互交織，使得案件辦理難度倍增。

靈寶市，三門峽市的代管市，位于河南省最西部，盛產黃金。被全國掃黑辦“點名”，與梁氏兄弟“深度勾結”的馬長江、楊銳等涉黑組織，均與金礦有關。

去年初，三門峽市公安局曾召開新聞發(fā)布會，通報摧毀了馬長江涉黑團伙。馬長江的公開身份是當地一個村支書，同時也被坊間稱為“靈寶首富”，據說有20億的身家。他以淘金者的身份發(fā)家，并在賺取第一桶金后承包坑口并組建勢力。有媒體稱，馬長江此后都是“用砍刀與炸藥包解決與其他團伙的沖突”。在瘋狂撈金的同時，該團伙還制造了多起礦難，至少造成20余人死亡。

三門峽市公安局向媒體通報馬長江案辦理情況。

今年4月，全國掃黑辦將“梁氏兄弟”案列入第六批督辦案件，并由一名副主任包案督辦，為的就是“撕開口子、揭開蓋子、挖出根子”。包案組專赴河南多地開展工作，實地督辦案件，推動解決難點問題，并持續(xù)關注案件進展，定期組織會商研討，以多種形式督促有關地方端正態(tài)度、督促辦案單位加快進度。

曾一度外逃到菲律賓的梁寶成，在強大攻勢下從國外歸案；公安機關共抓獲犯罪嫌疑人75人，查扣資產總值1.24億余元；目前辦案機關已移送“保護傘”線索25條，紀檢監(jiān)察機關審查調查了14人，其中不乏廳級干部、處級干部。目前，案件已順利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越是艱難越要全力攻克，只有這樣，才能形成震懾犯罪的浩大聲勢，才能展示黨中央除惡務盡的堅定決心。”全國掃黑辦表示。

編輯|趙云 王嘉琦

校對|盧祥勇

來源：中央政法委長安劍（id:changan-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