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陳星    每經編輯 魏官紅    

2019年至今，貝瑞基因連續(xù)三年發(fā)布年報后，都收到監(jiān)管部門的問詢函。

2017年，貝瑞基因借殼天興儀表上市，被稱為“基因檢測第一股”。上市時，貝瑞基因原股東許下三年業(yè)績承諾，期滿后，貝瑞基因以100.8%的成績“踩線”達標。但2020年起，貝瑞基因的業(yè)績就開始急轉直下，2020年凈利潤同比下滑超4成，去年則由盈轉虧。

公司業(yè)績“變臉”引發(fā)深交所關注，后者問詢重點包括貝瑞基因前期業(yè)績的真實性，以及多個大客戶應收賬款高企等問題。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貝瑞基因多年來的兩大客戶分別是湖南家輝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及關聯方福建和瑞基因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福建和瑞）。前者旗下擁有一家家輝遺傳?？漆t(yī)院，后者則是主營腫瘤早篩等業(yè)務的貝瑞基因參股子公司。近年來，二者為貝瑞基因貢獻了超10億的營收，但同時存在大額應收賬款。去年，貝瑞基因還對湖南家輝的應收賬款做了單項計提壞賬準備，導致公司壞賬準備大幅增長。

同時，公司近年來應收賬款持續(xù)攀升且占營收比例逐年升高。2017年至2021年末，貝瑞基因的應收賬款分別是5.14億元、6.46億元、8.40億元、10.70億元和11.03億元，占公司當年總營收的比重分別為43.89%、44.86%、51.92%、69.48%和77.57%。

5月19日，貝瑞基因對2021年年報問詢函進行了回復，解釋了問詢函中提到的多個問題。

業(yè)績承諾到期后“掉頭向下” 應收帳款持續(xù)攀升

2021年年報發(fā)布半個月之后，貝瑞基因又收到了深交所的問詢函。問詢重點是貝瑞基因近兩年的業(yè)績“大變臉”。

2021年，貝瑞基因實現營業(yè)收入14.22億元，同比下滑7.67%；歸母凈利潤-1.11億元，同比大幅下滑152.60%。這是貝瑞基因在完成借殼上市業(yè)績承諾后連續(xù)第二年業(yè)績大幅下滑。2020年，也就是貝瑞基因完成業(yè)績承諾的次年，公司業(yè)績即出現掉頭下跌跡象。當年，公司歸母凈利潤同比下降超4成。

據此，深交所要求年審會計師結合貝瑞基因在業(yè)績承諾期后凈利潤大幅下滑、由盈轉虧的情形，說明公司前期財務數據是否真實、準確等。

2017年，貝瑞基因借殼天興儀表上市，借殼時，原股東許下業(yè)績承諾。根據貝瑞基因交出的成績單，2017年至2019年，貝瑞基因業(yè)績承諾完成比例為101.88%、103.41%、98.19%，最終以業(yè)績承諾的100.80%“踩線”達標。

但之后，貝瑞基因出現了業(yè)績“變臉”。

貝瑞基因主營業(yè)務為以高通量測序技術為基礎的基因檢測服務和設備、試劑銷售。以無創(chuàng)產前基因檢測（NIPT）為主的醫(yī)學檢測服務是公司主要收入來源。

分業(yè)務來看，2021年，貝瑞基因醫(yī)學檢測服務收入約5.07億元，同比減少15.20%，該業(yè)務毛利率也較上年同期下降7.39個百分點。公司在年報中稱，包括醫(yī)學檢測服務在內的臨床業(yè)務整體收入下降的原因為公司成熟期產品檢測服務價格呈下降趨勢，疊加新冠疫情反復使醫(yī)院診療人數恢復不穩(wěn)定；本期新冠檢測服務業(yè)務收入同比下降。

此外，貝瑞基因的基礎科研服務收入約為3.14億元，同比減少24.08%，毛利率則較上年同期下降22.45個百分點。公司稱，該部分收入下降是客戶前期研究項目結題，階段性科研服務采購減少所致。

而在解釋2020年業(yè)績?yōu)楹蜗禄瑫r，公司將新冠疫情列為重要因素。

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研究發(fā)現，在新冠疫情開始前的2019年，貝瑞基因的主要業(yè)務——醫(yī)學檢測服務已出現下滑。當年，公司醫(yī)學檢測服務收入為6.44億元，同比下滑16.12%。

另外，公司的基礎科研服務毛利率也在近年來經歷了“過山車”式的波動，從2017年時的30.12%提升至2019年的58.01%，又跌至2021年的32.72%。

基礎科研服務毛利率變化 圖片來源：Wind截圖

記者還注意到，與同行企業(yè)比較，2017年至2019年，貝瑞基因的基礎科研服務毛利率水平也呈現出相反的變化趨勢。

圖片來源：公司回復2019年年報問詢函公告截圖

借殼上市以來，貝瑞基因的應收賬款節(jié)節(jié)攀升，占公司總營收的比重也逐步升高。2017年末至2021年末，公司應收賬款分別是5.14億元、6.46億元、8.40億元、10.70億元和11.03億元，占公司當年總營收的比重分別為43.89%、44.86%、51.92%、69.48%和77.57%。而同行業(yè)企業(yè)中，2021年，華大基因和達安基因的應收帳款占公司總營收的比重分別為17.96%和29.49%，低于貝瑞基因水平。

5月19日，貝瑞基因在公告中就前期經營數據真實性、部分業(yè)績數據變動等問題進行了回復。以醫(yī)學檢測服務收入下降為例，公司表示，由于公司主要產品步入成熟階段，醫(yī)療機構傾向自主采購試劑進行樣本檢測，公司的醫(yī)學檢測服務模式逐漸向試劑銷售模式轉變，導致該部分收入有所下降。而基礎科研服務在報告期內產生毛利率波動的主要原因則包括福建和瑞采購的科研服務階段性減少，其減少的科研服務毛利率又高于其他普通科研項目，造成公司科研服務整體毛利率降低。

大客戶近5年貢獻收入超7億 壞賬準備計提方式變更遭問詢

雖然公司在回復函中提到，截至去年底，公司完成業(yè)績承諾期間應收帳款收回超8成，但應收帳款高企還是給貝瑞基因帶來一定隱患。

2021年末，貝瑞基因應收賬款賬面余額12.63億元，同比增長7.41%。壞賬準備余額1.60億元，同比增長50.48%。其中，按單項計提壞賬準備的應收賬款賬面余額為2.67億元，同比增長1576.73%，壞賬準備余額0.87億元，同比增長446.96%。

公司壞賬準備大幅增長，一大原因是將湖南家輝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南家輝）應收賬款壞賬準備由組合計提調整為單項計提。

湖南家輝成立于2009年，注冊資金200萬元，其下屬有一家名為家輝遺傳?？漆t(yī)院的分支機構。根據資產重組時的數據，2014年至2016年，湖南家輝均為貝瑞和康（貝瑞基因前身）的第一大客戶，高峰時期曾為貝瑞和康貢獻了近一半的收入。同時，湖南家輝在貝瑞和康的應收賬款期末余額中名列第一。

借殼上市后，湖南家輝依然是貝瑞基因的大客戶。2017年至2020年，貝瑞基因與湖南家輝的交易金額分別為2.37億元、1.80億元、1.67億元和1.20億元，對應期末應收賬款余額則為1.17億元、1.25億元、1.72億元和2.11億元。

2018年至2020年貝瑞基因向湖南家輝銷售金額與應收賬款金額 圖片來源：公告截圖

2020年開始，湖南家輝開始出現一年以上的應收帳款。但截至2021年期末，湖南家輝的應收賬款期末余額為2.35億元，仍為第一。

貝瑞基因曾在2021年7月的一封回復函中表示，公司與湖南家輝始終保持良好合作關系，相關款項在公司可控范圍之內，具有合理性。但2021年，貝瑞基因就對持有的湖南家輝應收賬款部分計提了壞賬準備。公司稱，單項計提的減值準備合計為8725.6萬元，主要系公司對持有的客戶應收賬款進行了綜合分析認為存在減值風險，預計將難以收回。其中，對湖南家輝計提了壞賬準備5526.4萬元。

圖片來源：公司2021年年報截圖

一位審計行業(yè)人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將計提方式改為單項計提一般是因為應收帳款方出現了某些特殊情況或風險，導致賬款存在難以收回的可能，進而進行單項計提。單項計提的比例一般也會高于組合計提。

貝瑞基因在最新的回復中表示，在積極催收的情況下，湖南家輝的應收帳款周轉速度仍然呈逐年放緩趨勢，公司認為整體風險可控，但仍采取組合計提壞賬不滿足謹慎性原則。

記者注意到，按照公告披露的湖南家輝歷年回款系數，從2018年至2021年，湖南家輝的回款系數（本期回款/（上期應收余額+本期發(fā)生額））從61.37%逐年降低至26.07%。截至上述問詢函回復日，湖南家輝的應收賬款余額仍有2.36億元。

借殼上市當月成立參股子公司 成立后連續(xù)三年采購額超當年營收

貝瑞基因多年來的另一大客戶為關聯方福建和瑞。

福建和瑞由貝瑞基因于2017年8月設立，即借殼上市落地當月設立。引入多名投資者后，福建和瑞為貝瑞基因的參股子公司。福建和瑞主要業(yè)務包括腫瘤中晚期檢測、腫瘤早篩早診，其肝癌早篩產品—“萊思寧”已以服務模式商業(yè)化落地，截至2021年報告期末時，正在推進醫(yī)療器械注冊申報。

福建和瑞成立后，即開始向貝瑞基因進行大額采購。2018年、2019年和2020年，福建和瑞的營業(yè)收入分別為6230.31萬元、1.21億元、1.29億元。而同期，貝瑞基因對福建和瑞的銷售額分別為1.46億元、2.28億元、1.80億元。連續(xù)三年，福建和瑞的采購額都高于其當期營收。

去年，貝瑞基因曾對此給出了解釋——福建和瑞采購金額大于營業(yè)收入主要是因其腫瘤早篩研發(fā)項目大量投入所致。

與湖南家輝類似，福建和瑞也出現了應收賬款較高的情況。截至2020年末，貝瑞基因對福建和瑞應收賬款賬面余額為1.92億元，同比增長599.60%。公司曾表示，福建和瑞主要客戶為醫(yī)院，后者受新冠疫情影響回款速度變慢，致福建和瑞資金承壓。公司同時稱，隨著福建和瑞新一輪融資完成，福建和瑞將及時與公司進行結算，該款項預計在2021年內收回。

但該款項似乎未在公司預計時間內收回，2021年，貝瑞基因對福建和瑞應收賬款期末余額為1.64億元?！睹咳战洕侣劇酚浾咦⒁獾?，貝瑞基因披露，在福建和瑞的應收帳款余額中，一年以內賬款為7067萬元，一至兩年賬款則為9354萬元，今年1至4月，貝瑞基因已收回9372萬元。

圖片來源：公司2021年年報問詢函截圖

深交所要求公司說明福建和瑞的應收賬款賬齡，并說明壞賬準備計提金額是否充分準確等。

設備關鍵部件依賴對外采購 

在產前無創(chuàng)基因檢測領域，貝瑞基因與華大基因并稱為兩大龍頭，合計占有近70%的市場份額。但對比華大基因2021年67.66億元的營收和14.62億元的凈利潤，貝瑞基因的業(yè)績被大幅拉開。

刨除新冠檢測業(yè)務的貢獻，華大基因的生育健康基礎研究和臨床應用服務收入也較為穩(wěn)定。2019年、2020年和2021年分別實現收入11.76億元、11.78億元和11.92億元，遠超貝瑞基因醫(yī)學檢測業(yè)務規(guī)模，且增長較為穩(wěn)定。

作為貝瑞基因業(yè)務中的其他重要組成部分，設備與試劑銷售近年來也為公司業(yè)績做出了貢獻。Wind數據顯示，2021年，公司設備銷售實現收入1.17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42.48%；試劑銷售實現收入4.31億元，占公司當期收入的30.28%。

但貝瑞基因的設備銷售毛利率并不高，去年僅有9.62%。這是由于貝瑞基因銷售的測序儀部件及部分測序試劑原料中有大量是從基因測序龍頭企業(yè)Illumina采購而來。

2021年年報顯示，2019年至2021年貝瑞基因向Illumina采購金額分別為4.57億元、4.83億元、6.68億元，占當期采購總額35.27%、36.03%、58.79%。

就此，深交所要求貝瑞基因說明與Illumina的合作模式以及設備銷售業(yè)務毛利率較低等情形，說明公司在設備產品制造過程中承擔的具體環(huán)節(jié)等。

公司在回復中提到，其從Illumina采購的NextSeq CN500硬件部分包括：主機模塊、光學模塊、單板計算機模塊等部件。公司將設備備件購入后，承擔設備組裝、調試、安全測試、質檢、系統配置、置入軟件等工作制作產成品并承擔成品安裝、售后等相關工作。而軟件部分則由公司自主研發(fā)。

值得注意的是，銷售Illumina設備或還存在一定隱憂。

由于基因檢測設備系統往往具有封閉性，即試劑必須采用設備原廠商生產的產品，這是否會導致貝瑞基因在試劑銷售業(yè)務中也扮演的是中間商角色？記者注意到，在貝瑞基因的在售試劑產品中，NextSeq CN500高通量測序試劑盒和NextSeq CN500中通量測序試劑盒均標注為“與Illumina合作的測序試劑，其性能等同于Illumina”。

針對相關問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近期將采訪提綱發(fā)送至了貝瑞基因方面，對方工作人員表示，“由于將回復深交所問詢函件，不對采訪作單獨回復”。

封面圖片來源：攝圖網-501514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