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jīng)濟新聞 2023-07-13 16:43:45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薄坝幸环N天生的、難以遏制的欲望,那就是在理解之前就評判?!被蛟S你沒有讀過米蘭?昆德拉的作品,但他的這些金句你或許聽說過,又或者,你肯定聽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每經(jīng)記者 宋美璐 每經(jīng)編輯 董興生
一個沒有讀過米蘭•昆德拉的人,如何在他離開的這個夜晚靠近他?
盡管距第一本小說出版已過了56年,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檢索“米蘭•昆德拉”,有關他個人的介紹和采訪仍寥寥無幾,與之相對的,是他作品中的諸多金句被人匯集成篇,廣為流傳廣。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有一種天生的、難以遏制的欲望,那就是在理解之前就評判。”或許你沒有讀過米蘭•昆德拉的作品,但他的這些金句你或許聽說過,又或者,你肯定聽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圖片來源:上海譯文官方微博
這本書可以稱得上是昆德拉的成名之作,出版即暢銷,至今全球發(fā)行量接近三億冊。2003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將該書引進出版至中國,迄今為止銷量已突破三百萬冊。而昆德拉也影響了一代中國人,在文青流行的上世紀90年代,昆德拉的作品一度被視為“文青必讀”。
很多作家寫作時都會有自己的印記,但昆德拉卻在有意地隱藏自己,他想讓作品只是作品。“對必須談論自己感到厭煩,使小說天才有別于詩歌天才。”昆德拉曾對《新觀察家》雜志如是說。
1986年,昆德拉在回復《紐約時報》采訪邀請時寫道:“我必須警告你我的壞脾氣。我無法談論我自己、我的生活和我的靈魂狀態(tài),我的謹慎幾乎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對此我無能為力。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談談文學。”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發(fā)表后,昆德拉成了文學巨星。“米蘭•昆德拉借此奠定了他作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在世作家的地位。”《紐約時報》這樣評價該書對昆德拉的影響。
成名讓昆德拉的隱形變得更加困難。
小說家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曾引用昆德拉的話說:“當我還是個穿著短褲的小男孩時,我夢見了一種神奇的藥膏,它能使我隱形。后來我長大了,開始寫作,想要成功?,F(xiàn)在我成功了,我想要一種使我隱形的藥膏。”
圖片來源:上海譯文官方微博
書籍出版后,昆德拉罕見地接受了《巴黎評論》的作家訪談。在這次訪談中,昆德拉表達了將自己剝離作品的原因。
在談到布洛赫會在作品中直白表達自己的時候,昆德拉認為,這種做法會導致作品被理解成小說意識形態(tài)的關鍵,理解成它的“真理”,打破小說的平衡。“寫小說的哲學家,不過是用小說的形式來闡明自己觀點的偽小說家。”
在昆德拉看來,小說所能呈現(xiàn)的遠大于作家所能認識到的。“思考一旦囊括進小說的身體,本質(zhì)就會起變化。小說之外,一個人便置身于一個振振有詞的王國:每個人的哲學家、政治家、看門人,都確信自己的言論??尚≌f,是一塊地盤,在這兒,沒有人下斷言;它是娛樂和假想的國度。小說中的思考是假定的,這由它的本質(zhì)所決定。”
“他不想讓他的作品成為政治的注腳,也不想讓他的作品成為他個人經(jīng)歷的附錄。”《米蘭•昆德拉:一種作家人生》的譯者之一許鈞在譯者序中如是寫道。
盡管昆德拉不想讓作品成為附屬品,但讀者總傾向于將他的作品與其獨特的經(jīng)歷相結合。
這一切源于他40余年的“流亡”生涯。
《米蘭•昆德拉:一種作家人生》是讓-多米尼克•布里埃借助大量昆德拉的隨筆與文學作品,以及那些與昆德拉有過來往的作家、翻譯家、評論家提供的資料或談話內(nèi)容,呈現(xiàn)作家本人形象的作品。
在這本書中,或許能初探昆德拉的精神世界。
昆德拉90歲時才重新拿回自己的捷克國籍。在那之前,他流亡法國43年,一度被稱作“流亡作家”。
流亡法國后,昆德拉放棄母語,選擇用法語寫作。許鈞認為:“某種意義上,這是他主動割斷了與祖國的文化之根和精神血脈的聯(lián)系。”后來《笑忘錄》出版,這是昆德拉離開捷克定居法國后的首部長篇,作品書寫了“笑與忘”。
后來,昆德拉就獲得了時任法國總統(tǒng)密特朗的親筆簽署,成為法國公民,并在法國產(chǎn)出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部巨作,但這部作品直到2006年才在捷克出版。
圖片來源:豆瓣
在一次接受德國《時代周報》采訪時,昆德拉曾表示,“我沒有返鄉(xiāng)夢。我把布拉格帶走了——它的氣息、味道、語言、風景和文化”。昆德拉也因此一度被捷克人視作“背叛者”。
但他并不在意那些評判,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在意他歸去與否的是捷克。
2018年,時任捷克總理安德烈•巴比什在巴黎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終戰(zhàn)百年紀念活動期間,專程拜會了昆德拉夫婦,并邀請他們“?;丶铱纯?rdquo;。
一年后,昆德拉被重新授予失去了40年的捷克國籍。捷克共和國駐法國大使彼得•德魯拉克告訴媒體,他在昆德拉巴黎的公寓里,親自遞交了昆德拉的公民證書。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象征性姿態(tài)”。
這次回歸,讓昆德拉再次和捷克聯(lián)結起來。無法判斷人們的態(tài)度是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變的,至少現(xiàn)在,捷克因為有昆德拉而驕傲。人們回憶他的流亡歷程、交流他的文學作品、分析他的創(chuàng)作意圖,像第一次出名那樣,昆德拉仍然在竭力“隱形”,但已經(jīng)無法擺脫這些烙印。
但11部小說、4部文學評論、寥寥采訪都只能照見昆德拉精神世界的一點點。他從不認為自己是流亡作家,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小說家。“小說家是一位希望消失在他的作品后面,拒絕公眾人物的角色。”昆德拉曾在一次獲獎演說中這樣公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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