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段煉    

1987年，山東省沂南縣的賀法田持槍致人重傷，被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刑十年。但彼時，賀法田并未入獄服刑，僅在看守所關了半年就回到家中。

36年后的2023年，賀法田再次行兇，持刀捅死被害人，被法院終審判處死刑。

故意殺人被判10年

從未進監(jiān)獄服刑，自稱“我有人”

賀法田，1957年出生，山東省臨沂市沂南縣王泉村人，平日里沒有正式工作，也沒有成家，一直是村民眼中無人敢惹的“村霸”。

據(jù)新京報，記者獲得的一份沂南縣人民法院判決書顯示，1987年2月15日下午，在與前王泉村村民宋傳勤的一次口角中，賀法田用隨身攜帶的短槍擊中宋傳勤，造成宋傳勤重傷。沂南縣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賀法田有期徒刑十年。法院沒收作案工具自造土短槍兩支。根據(jù)判決結果，賀法田刑期本應到1997年2月26日刑滿。

賀法田被判故意殺人罪之前，就在村里不斷惹是生非。村民們傳言他常年刀不離身，沒人敢惹。他犯事之后，村民們都希望他能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卻沒想到賀法田僅僅在沂南縣看守所關了6個月，連監(jiān)獄都沒進，就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村里。至于被釋放的原因，村民們也不清楚，只是聽賀法田自己回到村里面吆喝“找的人，我有人”。

竇勤孝被害案的一審判決書顯示，沂南縣公安局刑偵大隊于2023年8月15日出具辦案說明記載：關于賀法田于1987年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但未進監(jiān)獄服刑問題。經多方查證，因當時辦案人員亡故或年老記憶不清等原因，未能查清賀法田未進監(jiān)獄服刑的具體原因，未能查到監(jiān)外執(zhí)行的決定機關及相關法律文書。

此后賀法田更是變本加厲，橫行鄉(xiāng)里。沂南縣公安局的一份行政處罰決定書記載，2012年以來，賀法田非法攜帶一把彈簧刀多次出入蘇村鎮(zhèn)集貿市場、鄉(xiāng)鎮(zhèn)郵政儲蓄銀行等公共場所。2012年2月4日賀法田被行政拘留五日，收繳彈簧刀一把。

此外，沂南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案卷材料記載：賀法田曾因瑣事持刀將本村村民賈某田捅致輕微傷，持馬扎將本村村民賈某春頭部打傷。沂南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在蘇村派出所調取的賀法田致傷許某某的相關案卷材料記載：2012年2月，賀法田因瑣事持刀致許某某輕傷。

再次殺人終被判死刑

被害人曾多次舉報、報警未果

此次的被害人竇勤孝本來也是躲著賀法田走，但不同于其他村民的忍氣吞聲，曾在工程兵部隊服役七年的他并不怕事。竇勤孝1953年生人，父親是革命烈士。1981年退役后的他在沂南縣城和蘇村鎮(zhèn)靠修車養(yǎng)家，隨著孩子們都陸續(xù)參加工作，平日里就老兩口在村里生活。2021年7月，竇勤孝與賀法田因瑣事起糾紛，因而產生沖突。此后竇勤孝曾多次舉報、報警均未果，卻屢次遭受其威脅和報復，最后喪命于其刀刃之下。

據(jù)紅星新聞，2023年4月26日，剛過完70大壽兩天的山東臨沂沂南縣蘇村鎮(zhèn)王泉村村民竇勤孝，在自家地里干活時，被同村村民賀法田殺害。次日，逃匿的賀法田在臨沂沂水被警方抓獲，賀法田藏匿在姐姐老宅處的兩支手槍和一些子彈、槍管也被查獲。

而賀法田被捕后，村民們仍擔憂他會再次逍遙法外，為此上百位村民寫下聯(lián)名信，請求嚴懲賀法田。

竇勤孝被害現(xiàn)場，事發(fā)前他正在田里鋤草（受害人家屬供圖）圖片來源：新京報

2023年11月，臨沂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賀法田故意殺人，致一人死亡，違反槍支管理規(guī)定，非法持有槍支二支。本案雖系鄰里糾紛引發(fā)，但案發(fā)當日，賀法田主動挑起事端，且其曾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刑，還具有多次違法行為，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大。最終，法院判決賀法田犯故意殺人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沒收作案工具。

一審宣判后，賀法田不服判決提起上訴，今年5月17日，二審法院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駁回其上訴，維持原判，并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據(jù)澎湃新聞，被害人女兒竇女士向記者表示，父親竇勤孝曾舉報反映賀法田在2022年7月12日持刀截住他索要錢財；2022年9月17日傍晚，竇勤孝和鄰居等人在家門口乘涼，有人向他投放爆炸物；次日發(fā)現(xiàn)女婿劉某停在家門口的車疑似被子彈射中，輪胎被穿透。竇勤孝懷疑投放爆炸物、車輛損壞是賀法田所為，擔憂自己“性命不?！?/strong>。

2022年9月18日，竇勤孝大女兒停放在父親家門口的轎車被人破壞，左側車身有一處疑似彈孔的孔洞。受害人家屬供圖 圖片來源：新京報

據(jù)新京報，蘇村派出所民警協(xié)同刑警到現(xiàn)場調查，沒有發(fā)現(xiàn)彈頭，沒有當場給出結論。竇勤孝曾屢次追問調查結果，當年十月份得到的答復是9月17日的爆炸物疑似是鞭炮，9月18日發(fā)現(xiàn)的彈孔及擊穿家用轎車車胎的可能是彈弓。

竇女士稱，在父親去世后，她繼續(xù)向多個部門反映相關問題，于2023年7月21日收到沂南縣公安局回復稱，關于“2022年9月17日家門口被放了炸藥，車輛被打毀要求查處”的問題，沂南縣公安局已于2022年9月18日受理，并立案，目前案件正在偵破中。信訪中，竇女士還反映了“賀法田逃跑時，有人涉嫌窩藏包庇”問題。沂南縣公安局回復稱，經初查，賀法田大姐賀某美涉嫌窩藏包庇，2023年6月12日已依法立案偵查，案件正在偵辦中。

“終于等到了這個結果。”在6月6日收到二審判決書后，竇勤孝的女兒近日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賀法田自1987年持槍傷人后還屢次作惡，他罪大惡極。希望這樣的事情不再發(fā)生，不再有家庭破碎和悲痛。”

媒體追問“紙面服刑”背后真相

對此，極目新聞評論道，“紙面服刑”這四個字，看上去十分“抽象”和荒謬。刑罰的主要意義和目的，就是制裁和懲罰犯罪行為，還受害者一個公道，從而消滅和預防犯罪，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凹埫妗笔强隙ú荒芊痰模^的“紙面服刑”，本質就是想辦法逃脫了法律制裁。如果一個人犯重罪卻不用坐牢，犯罪的成本如此之低，法律的權威和尊嚴何在，正義又怎么能站得起來？

光靠賀法田一個人，是肯定不可能讓刑罰輕飄飄浮于紙面的，在他伏法之際，更應追問的是，他長達十年的“紙面服刑”背后究竟有什么？

殺人不坐牢，背后是否存在不法操作？1987年的法律制度或許不像現(xiàn)在這樣的完善，執(zhí)法監(jiān)督或許也存在疏漏之處，但故意殺人罪都能不坐牢，還是太離譜了。以往“紙面服刑”案件中最常見的手段，就是炮制虛假的、不合規(guī)的相關證明，以“保外就醫(yī)”名義對罪犯暫予監(jiān)外執(zhí)行。

而賀法田一案蹊蹺之處還在于，當?shù)毓矙C關表示，因當時辦案人員亡故或年老記憶不清等原因，未能查清賀法田未進監(jiān)獄服刑的具體原因，未能查到監(jiān)外執(zhí)行的決定機關和相關文書。這是想說，這是一樁“查無對證”的無頭案嗎？如此回應，法紀不能答應，民眾更無法接受。當?shù)乇仨殢夭榈降祝o個說法。

1987年至今，長達30多年的時間里，賀法田多次違法犯罪卻仍能逍遙法外，成為村民眼中“惹不起”的人，而2023年他再次犯下殺人之禍，村民們仍擔憂他會再次逍遙法外，上百位村民寫下聯(lián)名信請求嚴懲?，F(xiàn)代法治社會怎么容得下這樣的惡霸？當?shù)叵嚓P部門為何如此縱容這個殺人犯呢？報道稱，賀法田當年被釋放回村后，有村民曾聽他叫囂稱，自己被釋放是因為“找的人，我有人”，究竟有沒有這個人，是什么人能凌駕于法律之上，必須順藤摸瓜，查個清楚明白。

徒法不足以自行，執(zhí)法必嚴是依法治國的重要條件，“紙面服刑”若無真相，無追責，無防范，必然讓公平正義失去支撐，讓司法公信遭受損害，讓人民群眾失去信心。當?shù)氐男塘P執(zhí)行究竟出了什么問題，應由相關部門介入調查，絕不放過任何違法違規(guī)行為，讓正義以人們看得見，摸得著的方式得以實現(xiàn)。

編輯|段煉?易啟江 蓋源源

校對|王月龍

每日經濟新聞綜合自新京報、紅星新聞、澎湃新聞、極目新聞、公開資料等